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渡

文/白笠麟得元年二月, 他在铜川的玉华寺里圆寂。当弟子们唱诵的声音渐失于耳际,当轻捻佛珠的手指逐渐僵直,他忽然看到了满目的金光。他望着金光,问:“佛,是来渡我的吗?”佛在他耳边轻语:“佛不渡你,你已渡你自己。”他在佛光的普照中,脱去枯骨,变成了十三岁的模样。“南无阿弥陀佛。”而他的肉身则化作了一道彩虹飞向天边,骨头化作了一颗青气缭绕的舍利留在了玉华。…………浮梦成空,血骨化烟。欲语还休,梦一场,泪一场。雷雨中,他无声地哭泣。悲伤与愤怒和雨水交融着,一起渗进大地,不知地底的父母能否感知得到?不知什么时候,雨水打在脸上的烧灼感逐渐褪了去。净土寺的住持正手持着伞,为他遮雨。他的怒火蹿了上来,面露着孩子气的凶光,使劲地捶打着住持。住持不躲闪,仍举着伞,任凭他捶打着这具正在老去的身体,直至伞下的孩童筋疲力尽。眉眼低垂,住持浑浊的眼里看到的,是这个明明因父母逝去而痛苦,却强忍着泪水不断抽泣的孩子。住持抬手,抚摸他的后脑勺。“住持……你渡了我爹娘吗?”“嗯。”“那你能渡我吗?”他哽咽着。“……不能。”“为什么!”十三岁的孩子嘶吼着,仿佛那具小小的身体里有着无尽的悲哀与痛苦。“你得……自己渡你自己。”住持的眼愈加模糊不清,良久,他才慢慢吐出这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句话。“住持,我……那我要怎么做……”“随我出家,我会一一告诉你的。”这年,十三岁的陈祎让净土寺住持破格为他剃度,法名玄奘。…………青烟香绕梁,诵经声如海。稚子问不休,静默悲佛陀。六年后,他披着只有住持首徒才能披上的袈裟,跪在蒲团之上,为师父的仙去捻珠念经。他紧闭着双目,在金光普照的佛陀面前,低声地唱诵着经文。他比谁都要更加清楚,他正在经历什么。他也更加明白,自己比谁都要更加迷茫。可是,为什么呢?师父你为什么……走得这么早?我还没有等到您……为我渡化……我以后该怎么走,您还没有告诉我……我更加迷茫了……他咬住嘴唇,强忍着泪水,就像他十三岁那年伞下的自己。“玄奘。”他像惊醒一般,又看到了那个他视之为亲人的师父。“师父!”他试图去拥抱那个已如烟尘一般虚幻的师父,可怀里却只空无一物。“师父……我……”他再也控制不住了,泪水从脸庞划过。只是,他脸上再也没有了幼稚时的暴躁与戾气,有的只是成熟之后的失落与孤独。“玄奘,以后的路,师父不能再陪着你了。”“那我……该怎么办呢……师父?我,我还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,以后谁来为我解答呢?”“这些问题,以后你要自己去寻找答案。”住持在烟尘中逐渐远去,变成了一道细细的金光直旋上大殿的顶端。“可我……”“就像我曾经告诉过你的,徒儿,你要自己渡你自己。”他猛然睁开眼,神色悲悯的佛像正坐在他的面前,肃然看着他,不动如山。耳旁是寺里所有弟子们念经的声潮,经久不息。他的脸被灼痛了,灼痛他的不是十三岁时愤恨哭泣的夜雨,而是十九岁时师父离去时他流下的泪水。他粗重地喘着气,良久,才平息下来。紧握佛珠的手在胸前合十,他望着佛像,“是,师父。”…………师父去世后,他开始走出寺庙,向外求学。走遍四处,脚步从未停歇。他不知自己要去向哪里,但是冥冥之中,他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。他身披着袈裟,便要走向师父所继承的,佛教的缘起之地。他只身一人,走向了天竺,走向了那烂陀寺。“不求得大法,誓不东归一步。”他独行在茫茫荒野,预见不到何时是终结。他将自己的时光写进长风,千里万里不见归期。越戈漠,师戒贤。梵音起,莲花落。十七载,寻未休。印度国王给他地位与荣耀想让他留下,唐玄宗想让他还俗为自己开疆拓土而放下心中执念。可得到的回答却只有他坚若磐石的一句话:“师父说过,我得自己寻找答案,我要渡我自己。”十七载,他自己毫无知觉。回到长安的他,也忘记了感叹物是人非。他越来越像他的师父,开始为世人解答疑惑。他开始执笔翻译佛经。蒲团之上,佛祖之下,不止不休。直到那最后一天,他的佛经上被撒满了金光。他的眼中噙满了泪水,双手合十,“阿弥陀佛。”他的耳中出现了弟子们捻珠念经的声音,如高山大海,附拥而来。然后,弟子们的声音慢慢变成了从天而降的梵音,满目的金光化作了一朵朵莲花,在声海中乘愿飘去。他漂浮着,来到云端。头顶的佛祖褪去了金身,安稳与云端之上。“佛,是来渡我的吗?”“佛不渡你,你已渡你自己。”他的眼中滚下泪来,填满他脸上因年老而出现的沟壑。“南无阿弥陀佛。”他的身体在佛光映照下,开始变得年轻,直到最后,他成了自己十三岁的模样。越过云端,他看见了大殿中年老的自己变作一道彩虹飞向天边。他还看见那蒲团之上,留下了一颗莹莹发光的舍利。“师父……你看到了吗?徒儿,已经……已经渡了自己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