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兵班长

新兵班长

现在征兵季调至秋季，时下，新兵们开始进入新兵连了。

新兵连里，早早候着的新兵班长，可算手底下有兵了。

好吧，那就说说新兵连的班长。

如果说新兵连是军人的第一堂课，新兵班长当是军人的启蒙老师。

刚到新兵连的新兵，对新兵班长的印象极好。新兵班长笑得亲切，大哥似地帮新兵拿行李铺床打洗脸洗脚水教怎样叠被子整理内务，亲亲热热地唠家常。原本对新兵连怀有恐惧的新兵，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。遇上这么好的班长，三个月的新兵生活看来会顺风顺水了，新兵好激动。

然而，班务会一开一上训练场，新兵班长的脸顿时由明媚的春天超越时空般掉进冷酷的冬天，眼睛总是恶狠狠地瞪着，凶神恶煞的，目光刺刀般在新兵浑身上下戳来戳去，像是要从新兵灵魂深处挖出某些生怕别人知道的东西；两片嘴唇不说话时多呈“一字型，一张开发出的都是硬得像铁冷得如冰的字句；纠正动作时，动口少出手脚的多，还常常没数。有注意力不集中的、反应迟钝的，便会被带钩的目光和口令揪出队列，到一旁进行美其为体会实是惩罚性的训练。什么时候允许入列，动作体会得如何不算数，全看班长的感觉。

（图片来自网络）

起床慢了、被子没叠、窗户上还有几粒灰尘、走路缩着脖子手插在口袋里……新兵班长都会用各种不同的方法让新兵知道什么叫给点颜色看。

相反，连里的领导和排长倒显得温和亲切，常常在训练间隙或业余时间问兵们累不累，身体怎么样，受得了受不了，想家之类的听起来舒服、想起来暖和的话。

这一对比，新兵对新兵班长相当感冒，私下聚在一起，不说则罢，一动嘴都咬牙切齿，满怀深仇大恨似的，什么铁石心肠、什么冷血动物，什么词儿能泄心头之怨就随随便便地让它出口。在新兵连三个月，新兵心里头不知把新兵班长枪毙过多少回。

平常，新兵班长也偶尔笑一笑，说几句逗乐的话，有时还会来个惹得新兵痒丝丝的荤段子；新兵脚扭了，新兵班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找膏药，忍着奇臭帮新兵按摩推拿；新兵病了，新兵班长端着病号饭到床头，一口一口地喂……新兵这时眼前会幻现出妈妈，眼眶发湿鼻子发酸，恨不得一头扎进新兵班长怀里。但这样的感觉顶多三分钟，之后又警觉了，搞这些来笼络我，不是收买人心，就是盼我早点上训练场，哼，少来，革命战士可不是好腐蚀的。

是人，总会出差错，可新兵班长从不允许新兵出差错，他的理论是，你们不是人，是军人。这话，新兵自然不服气，可没胆反驳。这不是因为新兵班长凶的故，而是在新兵眼里，新兵班长是一个兵味十足的军人。军队意味着铁的纪律，而新兵班长，不论其生性如何，都是这铁的纪律的化身。新兵恨班长，却又不得不佩服。新兵和新兵班长保持着一定距离，不是对峙，而是守望。

经过新兵班长的淬火打造，新兵们由铁成了钢，也就到了离开新兵连离开新兵班长的时候。新兵之间告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，可面对新兵班长虽说恨少了不少，也生出了感情，但还是窃喜：你的时代结束了，以后管不了我们了。

只是时间长了，兵们对自己的新兵班长愈加思念起来。这时他们才发现，新兵班长原来是杯咖啡，喝时有点苦，回味时韵味无穷。以后的岁月里，无论多少年，无论忘记多少人和事，没有谁会遗忘新兵班长的，尽管想起来新兵班长还是那样凶，但感觉上已没有了怨和恨，有的是感激是崇拜。

（图片来自网络）

再说几句：

有军人说，如果军人是普通青年的再生，那么新兵班长就是父母。新兵连的班长，大多不是真正的班长，一般都是以副代正——新兵连的干部基本上都是这情况，这也是新兵连的一大特色。新兵连的班长，又是真正的班长。这班长在连队时，对部队的条条杠杠颇有微词也有点抵触情绪，对营区的习俗也想不通看不惯……说不定，他在部队还算不上一个好兵。到了新兵连，面对又一茬新兵，他变了，变成了军营文化、精神、纪律、传统的代言人和化身。也许回到连队，他又会变过来，但这绝不影响他对新兵的教导。新兵班长能把营区的每一个细节都演绎得滴水不漏出神入化，这种演绎是精密而超常的。也正因为新兵班长，新兵才有了兵味。说不清这是什么原因，也许是新兵班长想在新兵面前表现一番，也许是军人固有的角色意识在起作用，也许是新兵班长从新兵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，也许是新兵班长不想损伤“班长”的名号；也许，这些都兼而有之。新兵碰到了正正规规什么都懂的班长又是崇拜又是惧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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